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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华专栏丨陈芜:“别人放鞭炮我享受热闹”

文章发布于:2022-05-21 11:15:51


段华

段华,男,湖南省华容县人。国家一级作家、二级教授。


陈芜:“别人放鞭炮我享受热闹”

陈芜先生的心态极好,当年我去他府上拜访,正值春节期间,对门住的是著名喜剧表演艺术家,大名鼎鼎的“蔡九哥”,“蔡九哥”生性豪爽,将一盘千子鞭在门前点燃炸响,我和陈芜的交谈立即被“蔡九哥”的豪气所吞没,只能根据对方口型变化判断说话内容。终于千子鞭戛然而止,陈芜的声音冒了出来:“凌国康放鞭炮,我没出一分钱享受了热闹,渣屑还得他扫,真划得来!”

第一次看陈芜写的喜剧,是上世纪80年代初,我参加湖南省专业剧团创作剧目汇演现摩。当时不少作品还带有“三突出”印记,概念化、公式化、主题先行者顽固地赖在舞台上,轰也轰不下来。但是当我们看到由湖南省花鼓戏剧团演出的《野鸭洲》,顿觉一股清风从洞庭湖吹上舞台,令我们眼睛一亮,精神一振!

于是,编剧陈芜就理所当然的成为湖南剧坛最耀眼的明星。


《野鸭洲》是一部地地道道的湖南花鼓戏,这个戏的人物似乎就打着赤脚从湖洲直接走上舞台,连浑身的泥水都来不及擦一擦。那些从洞庭湖区农民口中信手拈来的唱词与台词,令人捧腹之余还余味无穷。“肉片儿切得风吹得起,扣肉下头是假的”一类的唱词,四十年后依然刻在脑际。

其实,写喜剧的陈芜生活际遇颇有悲剧性。1933年出生于湘阴的他聪颖过人,14岁即发表处女作《夜的悲歌》,新中国诞生前夕,他考入湘江文工团任编剧,由于历史误会,他被下放湘南山区劳动,且一干就是十多年。在这段并不开心的日子里,陈芜以喜剧作家的眼光观察生活,用平和乐观的心态去发现湘南农村农民身上所蕴藏的真善美。他曾在岳阳讲课时谈到,他刚下农村不久的一天,房东大叔清晨敲他的房门:“陈干部,起来一下,找你有个急事。”“什么事?”“借东西。”“借什么?”“家里来了客,借你的牙刷给客人用一下。”就是这位房东开餐时特意给陈芜座前摆两双筷子,“你是城里人,讲卫生,吃公筷。我们是乡下人,冒那么贵气,吃私筷。”陈芜说,山里人的心纯朴得像从深山岩缝里沁出的清泉,透亮透亮。是这些借牙刷吃私筷的山里人呵护了弱不禁风的陈芜,使他在人生的寒夜感受了人情的温暖。而与农民相处时光中的点点滴滴都积蓄在胸,一旦重返工作岗位则厚积薄发,以井喷之势频频推出农村题材喜剧新作。大型花鼓戏《天涯芳草》中,龚谷英饰演大妈,叶俊武饰演儿子,儿子是个育种迷,买回一批做试验之用的陶缽,大妈对儿子说:“崽吔,何是买咯些烂缽子回来啰,底下哈穿哒眼哒!”


《牛多喜坐轿》是陈芜的得意之作,也可能是巅峰之作,不仅是因为该剧获全国优秀剧本创作奖,且拍成戏曲电影而风光无限,更为弥足珍贵的是赢得剧场观众开怀大笑且笑有所得,乐有所悟。剧中秦干部的金句30多年后犹在耳旁:“什么是社会主义?什么是资本主义?就好比咯只收割以后遗留在田里的谷穗,你如果把它踩到人民公社的泥巴里头,那就叫社会主义。如果你把谷穗捡起来,拿回家去喂鸡,那就是资本主义!”一个极左路线忠实执行者的嘴脸,让陈芜借冷热讽语言撕破给人看。结束时人们沉浸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,而牛多喜对人们传来的“政策三十年不变”之喜讯仍忧心忡忡,“拐夹哒,一天半就变哒!”众人不解:“三十年不变,何是一天半就变了呢?”“我就怕秦干部咯只‘一天等于二十年’呢!”真是想象奇诡,匪夷所思,笑中有泪,别有洞天。

1987年,我和张敦云首次合作,写了个戏曲广播剧《人怕出名鸡怕壮》,剧中主人公何老四是个养鸡专业户,千辛万苦养鸡致富后,各路“神仙”“鸡”过拔毛,“灶里不断火,路上不断人。参观参的是百鸡宴,取经取的鸡内筋。莫说三千只鸡难绝种,万只鸡也难填干部喉咙。村长的堂客经血不顺,杀一对黑鸡婆抑制神经。乡长的媳妇有了身孕,要几只白鸡婆保胎安宫。等到那神经抑制胎位稳定,白鸡黑鸡去了大半笼......”

剧本脱稿,我们去长沙拜访陈芜。陈芜当场阅卷即给高分,并亲自张罗,振臂一呼,凌国康、刘兆黔、谢晓君等著名演员纷纷前来认领角色,著名作曲家欧阳觉文挥笔作曲,那曲调从木马调、西湖调的框架里潇洒启程,跨过洞庭湖的碧水蓝天,越过湘北大地的平畴沃土,带着田园的泥土芬芳,卷着山岳的原始野风,为剧本播上翅膀,播出时从听众耳鼓直击心房。

凌国康以“蔡九哥”的深厚功底饰演何老四,无论剧本上有还是没有,连珠妙语张口就来。在演播现场操琴的琴师,有几次抱着大筒在演播厅地毯上打鼓,我急了,以为他突发阑尾炎,原来是因为剧情太逗忍笑不住,演播厅里不敢笑出声来,只好抱琴打滚。

陈芜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演播厅的一切,哪位演员额上冒汗了,他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上。有的演员忘了台词,他急忙送上剧本。当剧情需要群众演员的声音,他放开嗓门大叫。主要演员渴了,他四处帮着找茶杯......这哪是一位饮誉三湘驰名全国剧坛的湖南首批一级编剧,不知情者还以为是某剧务手下的勤杂工。不过他边劳动边指导演员们表演,这是勤杂工所干不了的。


《人怕出名鸡怕壮》在陈芜的精心操持下,果然出了点小名,在湖南省广播剧评奖中也有不错的纪录。该剧影响的扩大还得益于陈芜在省报撰专文对剧本的主题、结构、人物性格、生活气息均予热情鼓励,尤其是在篇末热切期待这两名身处基层的剧作者再接再历,为观众奉献更好作品。张敦云和我一样,一听到表扬就像是打了鸡血。第二年,我们还真的“再接再历”写出了大型现代戏《镇长吃的农村粮》,在岳阳文坛诸君帮助下,“农村粮”进了长沙进北京,获得第五届全国优秀剧本创作奖。

上世纪90年代中期,我在岳阳电视台工作时,曾请陈芜来岳阳指导我们承办的岳阳春晚,下榻于国际大厦。离岳时陈芜在宾馆电梯中居然捡到一支警用手枪。当一只拿笔的手握枪的时候,他也许感觉到一种文武兼备的豪迈,但是豪迈转瞬化为恐惧。当时有关部门和有关人士正为遗失枪支而捶胸顿足,幸亏拾到这沉甸甸的铁家伙的是一位传播正能量的喜剧作家,枪支遗失案得以喜剧性收场,否则极有可能发展成一场悲剧了。

悲剧终于还是发生了。2007年,陈芜因病医治无效,告别了这个充满喜剧因素的大舞台。陈芜走了,但电影《流浪汉与天鹅》的浪漫潇洒还在老一辈观众心头弥漫萦绕,省会各大剧场观众为陈芜喜剧爆发的笑声还在人们耳际奔涌流淌。

“陈干部,起来一下,您的房东找你借牙刷一用!”我真想去叩开属于他的那扇门,邀请他享受别人放鞭炮的热闹,我晓得,陈芜先生不喜欢孤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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